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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密祖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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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心别录


心性释义(一)

    性之与心,非一非二,体用而已。性为心之体,心为性之用,体用非异,其义正与《心经》色空四句相同。儒家终未分析性与心义,只说得个心字,而一切功行,无不由心上着手。释氏以见性为宗,禅宗即心性不分,以体用不离,能明心即可见性,如火不离光,恐后人转分为两截而多所分歧也。

    释家只说个心同幻,以心生灭,故不可得故,由此逼出非幻不灭之真如,以显不生不灭之常性来。但性体有何可表,所谓言语道断,心行灭处即是。是以禅宗总净心念,打扫净尽,即是摩诃般若波罗蜜。

    儒家主静,释氏言净,静者,由乱转静,排外境以摄心于一,为有相对而入对治,对治则如水中泥渣沉底,含有压制性质,浮面虽清而泥渣终未去也,可以遇缘再发,未究竟也。净者清净,泯内心以归空,此有本来义,言心本来不可得也。此中空无一切,何有相对压制等病,只是怕偏空著净,未臻大空,尚在法上,既不离法,即为有心,仍非本来也。

    儒家言心,是偏重于已动心后之心,如何合天理,去人欲,是制病之未发,兼治病之已发者,与释氏律宗大旨相同。而大乘佛法,则欲先见未动心前之心,所谓真心,所以才起一念一见,即遭棒喝,要他自去打净,不求纤毫,而又不许断灭,方显真如实相,为人生第一大事。而象山所谓既不知有德性,焉有所谓学问,此正是从根本上为最上乘者说,以未得体则用无所据,亦不过空谈学理而已。

    执取文字,自古通病,儒家之所以偏于心用而疏于性体者,亦有其故。一欲由浅入深,以心用合道为可见而能渐入者,二须切人事日用,三恐落入虚无,且不易着手,四执取文字,如《中庸》“天命之谓性,率性之谓道,修道之为教”三句,彼既重于教,则不觉偏重于道矣。既重于道之修持,则离心又何所据,遂乃深入于法而不能出矣,不知道乃心用而非大学之道。大学之道者,非可言说之至德也。要离心用,乃见乎真道,方归入天命之本性。故必明道以见性,庶使性有着落,方合体用一如之义。若于第二句下加“明道以见性”一句,使世人深明由用显体之法,且知道已亡矣。修者,复也,克己复礼之谓也。圣人立教,即本此旨。然复至如何而止?曰:明乎心用之道,以见本来之性耳。此实是至难之法,中人以下,不可以语上也。

    宋儒朱陆二家之争,各有见地,惜后人不识耳。学问一涉意气,便是门外汉。朱子《与项平父书》,谓子静尊德性之意多,某自觉问学之意多,要当去短集长,交致其功云。谓性理之学,在参悟其本来,参之不得,乃求引路,于是有所问学。而此问学者,才是切实不虚浮。譬如入山问路,半山遇一樵子,终是到了半山,非未上山或未见山者可比。是以象山问之,则曰既不知有德性,焉有所谓问学,斯言是矣。但一切问学,何莫非性分中事。求问学,正是求知有德性,二公正不必分为两截,惟初入门者,不依问学,竟无入路,当知此是引学,非究竟学也。及其人已可引入最上乘路径,似又不宜多所问学,以迷乱其眼目。此象山之主张也。若穷见德性,体固得矣,安可以不言乎用,而入消极,或流于断灭。是以真致知格物者,乃在明德性之后。此时问学,才是有本有体有据有根。且此功夫,能自然而致,不劳多所纷争讨论。此是究竟正学。虽然,学无定义,教无定法,当视学人而施,先方便,次直入,或径直入,惟见性后之养道功夫,非有二致,在人之勤惰利钝与因缘耳。总之真学问以空心为主,平心又其次也。邵子所谓一阳初动处,万物未生时,要在此处着眼,则德性也,学问也,一切尽在其中矣。

    儒家功用,妙在一“复”字,“复”之中即含有本来义,本来是先天,复是回复到先天。众生为后天习气所蔽而不自觉,但人欲与天理为二事而非二物,亦正反间耳。且复与物之修复不同,物之修复有次第阶段,此则无有也。一觉便归本来,只是才觉便又忘了,所以是生熟问题,气力问题。朱子云:“凡日用间知此一病而欲去之,即此欲去之心,便是能去之药云。不知即此欲去之心,病已不有了也。”直截了当,更不必再立药之过程,以启后人多争之惭耳。

    或问宋人摄心之法,如猴子颈上带住一箍,此是否?余曰:此守也,非摄也。以未真见性,遂以为心有逃走,是直认有心,且分逃走心与回来心,念念分别,何得清净,为是相对而立能所故。所谓“摄”者,非离非即,乃毫不著意之觉知。道也者,未尝须臾离也。既须臾不离,还怕逃走么?只要朗朗地如明镜照物,胡来胡现,汉来汉现,光体毕竟不动,亦莫追思妄想,计较对与不对,错了便错了,一刀截断,更莫追悔。如瓶破则弃之,以后小心,更无可比拟,今不得已而比拟之曰如是。

   《中庸》曰:博厚焉,高明焉,悠久焉。此何所指乎?《心经》曰:是大神咒,是大明咒,是无上咒,是无等等咒。此又何所指乎?

    除物欲易,改气质难,明根本为尤难,佛所谓难信之法是也。故必见性斯明道用,而除物欲改气质,方有切实办法。前言明道以见性者,因地下手处也。今言见性斯明道者,果地成其用也。道与性非二物也。

    “佛”之一字,不可作死解,当作见性解。西方有释迦佛,是西方第一见性者,东方各方若有之,亦皆佛也。惟见性之彻,无过于释迦佛矣,故曰“世尊”。在释迦佛之前,悟见性空者亦有之,只不过不敢说明,而以象意名之,曰明德,曰无声无臭,曰至善,曰无极。而如何证到,尚未有办法也。但其所见,或与佛不异,只欠一证,所谓东方之辟支佛是也。佛则全以办法指示之,无非欲人见到本性光明之体,与起发幻心自在之用耳。曰:其体寂默,其相清净,其状无边,其味轻安,其用恒沙,不可表,不可说,非断灭也,此假名曰佛。

    一心与一念不同。一心者,初心也,未动心前之心也,现量心也,即了了觉知而无分别之心也。一念则心动矣,故人有二心曰念。若念念中虽比量而无著无住者,亦同现量初心矣。是以念念有著即生死,念念无染是涅槃,圣凡之别只此耳。

    王阳明先生知行并进之说,即理事不二之义。理者心中事也,事者心外理也。余又分知为三,曰解知、行知、证知,即交养互发,内外本末一贯之意。

    又云:知识之多,适以行其恶也,闻见之博,适以肆其辩也,辞章之富,适以饰其伪也。呜呼,可悲也已。所幸天理之在人心,终有所不可泯,而良知之明,万古一日云云,何言之痛也。今若推穷其致病之因,则在学者不先从根本上明体下手,徒事达用,以致两误。夫体既不明,用安得达。体不明则志趣偏小,但求功利,有患得患失之心,志在利禄,则何事不可为,又何事不敢为,人欲横流,而科学之昌,适以猎取声利,至其极则为国际侵略杀人而已。然非知识等之误人也,人自误也,误在本末倒置而举世不以为怪,岂不哀哉。

    参禅无下手处,摄心无把持处,儒家想出个“诚”字来。诚则明,明则诚矣。诚而明者,由用归体也,归体则明而诚,是为真诚。诚斯有据,而其诚也无退转矣,的是妙法。只是诚字又难下手,又想出个“敬”字来,兢兢业业以守之也。是以宋人不喜顿悟之说,恐蹈虚而落空也。又曰:功夫必从存养中来,非可悬空揣索。彼不知根本未明,先存养个什么,亦不过守而已,敬个什么,敬于事进而敬于天理,亦不过守而已。言守则与不守为对,终是善恶与人天交战。其求诚也,不其难矣。其求明也,更无把持矣。并谓诚则明,明则诚,是理解而非方法,终令人无下手处。禅家由定中参悟,儒家主静坐,才是方法。初步先息下狂心粗气,由此入手,先练得个“诚”字,至诚之极而明自显。然有行之数十年尚无影响者,其故在有所求。有所求即有能求之我,于是人我又交战矣,何由而得定。夫心之灵性,非可方物,守不得,放不得,偏空又不得,愚人又学不得,聪明人又要不得,一失于死执,一失于浮滑,正是有办法而无法子办,实是令人闷苦。但不经一番闷苦,断断不得光明,不真诚,不得真明也。于今之世,生活如是之难,环境如是之劣,恒心如是之难,有志如是之少,儒释二门自然而衰落,亦因缘时会之所致也。于是不得已而思其次,但求起码功夫,以为上乘。儒家但讲理多诤,以为功夫,禅家但说口头,而比丘能守戒规,即自命为高僧,士子能文章,即公称为高士。眼界日低,岂不迷人眼目。虽然,阳明先生云:天理之在人心,终不可泯也。又曰:我今学佛,方知为儒。佛门自有办法,只缺志士仁人。志士所以自度,仁人所以度人,必具度人之大愿,方得以称志士,盖自他不二。应先自度以度人,自度之法,莫妙于禅,而禅之难行,已如上述矣。最妙者先由密以入禅,由禅以启用而应世。以密宗功夫,有闷苦与活泼兼具之妙,无偏空或著有之弊,于此中的可做到“诚”字。此法惟心中心密,然神而明之,又在其人,非无办法也。其如人之不肯吃苦何?我是以发有志人太少之叹也。管子曰:“勿烦勿乱,和乃自成,能正能静,然后能定,执一不失,能君万物,是故止怒莫若诗,去忧莫若乐,节乐莫若礼,守礼莫若敬,守敬莫若静,内静外敬,能反其性,性将大定。”此一段为管子一生大学问,非特开宋儒各派学说,亦为后世道家之宗。惜今之道家不能读其书也,盖误解其意也。其误解处在一字,执一不失者,此一果何所指乎?曰正。言止于一之为正。此一者,心之主也。管子曰:心之中,又有心也,心中之心,为心主,即性之本体,本体者,空净无杂,无烦无乱,和之至也。人之初心,原本如是,因动而烦扰不安,贪瞋诸病以起。若能执一勿失,是谓守其常位。君者心也,能君万物者,心对境一切有把持也。下言内静外敬,则见本性相貌,故曰反性而大定。大定者,不惑不动摇也。此全是心上功夫,乃后人硬派在精气神功夫上,以守窍守丹田为执一之唯一法门、而误尽苍生矣。此又误解“内静”。两字,而其弊有由来也。今略论之。古人内静之功,守之弥笃。但静坐者,每反觉心之纷乱。此本是静之初步,如水之能见底者,其上清也。彼以心之纷乱无安著处,遂无形流于压制,不知心念只有随觉随去不理之一法一理,或思有以制止之,皆心上加心,徒增纷乱。且此守一功夫,必灵机活泼者,庶无呆守死执之病。再加心有静内之见,于是存于肉体之内,久久静极,自见血气流转上下升沉,此时甚觉舒适,且可除病长生。而练精化气,练气化神之法以起,功夫深入,自可聚精成形,阳神自顶门而出,然而摄心内定之功,外敬之法,忘之久矣,转以精气神为道,为心,为无上妙法,彼心无把持,阳神远出,逢得小通,不知一遇幻境,心便惑荡或受惊吓,即不能回入躯壳而成癫狂,此流弊何可胜道。再加筑基不能自然,一涉贪得,又成阻阂,以至腹胀而死。盖心未动前之精,是为真精,一动即为浊精。心著于丹田,气即随之,浊精固于一处,不化则胀结,不善化则漏精而死。此全是肉体上危险功夫,究于道何关,此可痛也。然原其初心,未始不想内静求定,徒以贪得长生不死,或得小神通,误入歧途。此所以为外道,余名为假道真修,以彼用功,实实真切,不似佛门之不究心地,专务名相,用功不自痛切,但利口辩,此为真佛假修,我当自愧之不暇,何可讥彼外道也。

    精气神本是天然流转,自有常轨,惟婴孩能任其自然,以彼妙在无心也。世上惟有两种人不同,一是多疑虑而人事繁杂,斤斤计较得失恐怖之人,常将此心外驰紊乱,精气神出于轨外,而无法统摄,是以多病恼而短命。一是外道修持,督促其心,使精气神硬就轨道,反失去自然,遂易固凝不散,诸病有如上述。故当以婴儿为师,每日常若无心,无心则血气自循轨道而周天,养之厚,则用之笃锐,智慧自由定中出矣。长生之法,即在其中。今一贪取,便是因地不正,不修心而修肉体,即是不正。至于巧立多名,故示神奇,自以为谨慎从事,不知转以害人也。彼道家天隐子有言曰:言涉奇诡,适之使人执迷,无所归本云。旨哉此言!

    道家惟龙门为正,其用气功,概不著意。心为丹田,若存若亡。本来此法,密宗中亦有之,只刹那间暂存,旋即舍去勿守,其心自摄,其神自安,心神安则精气固,自然无病延年。惟难在有恒而易于忘记。密法专在练心,非以练身。不知密者,每疑为与外道不异,不知有天渊之隔。密宗专有气功一门,此为大手印法,不轻传授,以非有特殊根基者,防其误己误人也。道家取其意而不全,误于有著,且种种附会,世人讥为迷信,非无故也。或问化一顽固人与矫正一邪僻人孰难?余曰:化顽固人难且十倍。人每不信,乃引申蒙子之说曰:古民难化,今人易化,以古民性朴,而今民性诈也。盖朴止也,诈流也。正犹土地,诈犹水也。水可决使东西,土可决使东西乎?斯言虽因唐懿宗之昏庸而发,实是的论。佛门中论上上根器者每取不羁之才,然亦必观其人是否有福德,而福德又必视其人之天性是否浑厚。是以器小而具世智者,难以入道。

    老子云:知人者智,自知者明。且问知个什么?知即是慧照,照见人之善处,可以自惭,照见自己不善处,足以自愧。菩萨不见他过,即是心中无物。果能心中无物,更何人我善恶惭愧之可说?根本不可得,即是大明。此所谓为无为,事无事,味无味。然而终日未尝离于为、废于事、知于味也。

    老子曰:“道之为物,惟恍惟惚,惚兮恍兮,其中有象,恍兮惚兮,其中有物,窈兮冥兮,其中有精,其精甚真,其中有信,自古及今,其名不去。”此一段正表无形性体之万古恒存而永不变也。此不可以眼见,惟恍惚以心见之。此象为无形无相之象。精者,金刚不坏之体也,实实信而有据,非断灭无物之谓也。此中具有恒沙妙用,故不可曰性体,而名曰道。以道之中,无美不备,故曰,以阅众甫。甫者,美也,如铁之用变化万千,无不美备。然全赖乎坚硬之性,其坚硬不可得而见也,无形象也,真精而已。

心性释义(二)


    欲见乎性,须先明心。性为心之体,心乃性之用,体用非二,皆名言耳。性无形段,常恒不变,不生不灭,非可眼见,故名实相。心为幻有,缘境而起,似有生灭,而实无生,故名幻心。心发于性,灭还于性,动不见其来,息不知其去,无所从来,亦无所去。言明心者,明此幻象似有去来,尚可以理解,明其为幻也。言见性者,意见其实相决有,但可自觉,无法以示人耳。实相者,非有相之相也,心息则见,如波止而湛寂之水自显,能见性者,即同诸佛。以常见此性体,而不为外境所惑,内见所囿,超然离一切诸相矣。心无所著,则此法性周遍法界,无所不包,故名性海。此人之同具,无别圣凡,以迷悟之分,遂若为二,悟则处处之见性,虽纷乱之际,亦自了然。心即于境,无惑乱颠倒诸苦,大机大用,发乎至性,遂能无一事而不可应,无一处而不是道,无一物而可迷,无一境而不空,为超然大自在者矣。

    心者,主于中而包罗万有者也。心者,土也,藏于身而可化生万法,故名法性身。众生心心不断,有如无尽之锁链,若心心心心心联系而下,是以妄念不断,幻成生死,而有六道。然此“心”字,明表上无可加,见闻了了,廓然无有,是心之正者,乃名真心。宗门心性不分者,即指此寂然之心为性,不可分也。若稍加一“丿”则变为必矣。心取于相即成为“想”,心上加刃即成为“忍”,心为形奴而为“怒”,心与心如而为“恕”,心心相互成为“恒”,心恋往昔成为“惜”,尽于己之为“忠”,闭于门之为“闷”,上下不安之为“忐忑”,千变万化皆心上所加,非心之正也,乃妄也,幻影也。而世人独指此幻妄者,名之曰“我心”,《圆觉经》所谓六尘缘影为自心相,此生死颠倒之本也,亦即恒沙世界无尽众生若干人事起灭变化之所建立也。即佛菩萨之度生弘化,亦如空华之乱起灭耳,岂有实体,然不可言断灭也。心上虽起万千变态,而心之本位勿移也,善无所加,恶无所损,此不可移者,亦假名曰“菩提”而已。菩提无相,而真实不虚,乃名实相,此不生不灭之性也。今见无所加之心,为荡然无著之心,此无心心也,无心可心,而不动之性见矣。

    佛菩萨与众生皆不能无念,众生念念有著辗转系恋,不能有主,外被境夺,内受见惑,遇有著有,闻空执空,乃至修道之士,取道向佛,而自生障,此未见性而沉沦之象也。佛则有心而不住于见,无念而不住于空,不独迷不立而觉亦不立,寂然常照,虚妙圆灵,不以有念为患,亦不以无念为胜。所谓大解脱门者,不可以智知,不可以识识,又岂文字语言所可表哉。然非佛所独具而众生不能也。众生不了生死,不怖生死,不于此中求出路,甘自沉没,此大可哀也。夫众生者,惑而已矣。因惑而立生死,枉受诸苦,不知入生死者,此幻心也,出生死者,亦此幻心也。明心者,出生死之法也,智者顿觉,见一“心”字,即可悟入,愚者修证,必赖法以渐进,若论根本,实无顿渐次第之别,然必痛切生死,直下荐取,起心求道,则失之远矣。

    以上所谈,全乎文字理解,纵使缘此顿悟,非彻也,不足恃也,外境前来,又被夺矣,须死打活参,用实功夫,以求出路。所谓死打者,打杀一切念而已,如念佛,念至无能念所念,不但妄念不起,佛念亦不立,此由念佛法证入也。如参禅,朝参暮参,参至绝无意味处,四面如铜墙铁壁时,忽然得个消息,不经十年廿年,根不著实,到实无所得时,应机突发,如梦顿觉,此由禅定法证入也。如我门之中,专修心中心密法,由六印开始而满千座,或打七每日六座十二小时,接连三四七;或于大月一次修九座十八小时,一日夜猛进,每年一二次,自无不证得三昧,亲见实相,此由密法证入也。诸法平等,无有高下,在人不在法也,在己不在师也。所谓活参者,言于下座时念念勿忘本来,才起一见,即以金刚王宝剑斩却,纤尘不立,则一切处,一切时,本来面目,昭然自见。如是由体起用,见佛不被佛转,见经不被法缚,见世事不被情惑,见道理不被识迷。二法如双轮并进,上座证体,下座起用,根本既得,习气虽来,一觉如红炉化雪,久久力自充足,不待觉照而已空寂,此入门之正路也。若先求有得或妄冀神通,或自甘劣小,不敢承当,或徒通文字,以为证得,妄自尊大,是生死上又加生死矣,为其因地不正,未明成佛之义。有所求则心不死,心不死则性不见,性不见则体不大而用不宏,自谋适以自误。盖心有所加,其体已昧,永无出头之望。凡我同志,欲了生死者,于心地法其加之意哉。

    铭曰:

    不是有心,不是无心。
    不是不见,不是不闻。
    了了觉知,不著见闻。
    荡然无住,是名无心。
    心若无住,妄依何处?
    妄既不立,夙障自除。
    问心何来,因境而起。
    境亦不有,同属幻影。
    妙用恒沙,尽是缘心。
    缘心息处【注意】,顿证无生。
    无生实相,非可眼见。
    窈窈冥冥,其中有精。
    证悟之者,名曰见性。
    是故无求,心自宁一。
    无心可惑,是即大定。
    得大定者,无动无静。
    无得无失,无喜无瞋。
    本位不移,起应万机。
    不变随缘,即无生死。
    成佛要诀,如是而已。


   【注意】:“心”,他力自力合作,逼到根尘脱开,前后际断,于断处,就在其间得个消息。到此地步,切勿松动,时时体会,到熟极时,如子母相依,又如自己姓名,永不忘失。

    心密工夫,可以直下见性,望仁者将此四十句每日读几遍,要烂熟于胸中,久久自然触机即发,由真实体中得大机大用矣。

    三昧,三者,正也。昧者,受也。正受即为正定。

    大心之用

    大心之用甲申十二月书示南北同人  颠倒者,心小用之果也,人与人,族与族,国与国,皆因小见而多争,以小用则自然渐趋于恶。言善者,平之而已,未能空也。古人争论性之善恶,以未见性,故作此语。此性者,习也,心也。性无善恶,而起心以成习。一若出乎性之本然者,遂有此偏见,不知善恶乃心上幻起之变化,非性分事。性不因此而增损,故曰:不污染。庄子《逍遥篇》,其旨欲人大其心而后可以入道。华严之旨,佛以此经付大心凡夫,心大则志趣远大,承当力强,于觉为近。此君子小人之分,而大心之中,复有澈与未澈之比。未见性者,心未空寂,其用虽大而不圆,或圆而不遍。每从心上计心,心日趋于小。为精为专,以相对也。必先内证空寂之本性,然后起诸心用,则妙观一切本空之理。我心之所执持者不坚,故能广而大,圆而遍,通而不住。善且不取,何有于恶,此大心之用,非乐小法者堪知。

    人之生焉,以秉五欲而来。所谓因淫欲而正性命。五欲者,财、色、食、名、睡是其根也。既有其根,则必滋生枝叶花果,遇缘而发,无有穷期,此自然之势也。以演变之无穷,遂有六道之妄立。发挥其幻心,求畅其五欲,本性由是迷昧。所用之心,不觉由大而小,枉自受苦,不知所止。此先觉者之所悲悯,而大悲之愿所启发也。管子曰:心之中又有心也。此始觉者也。知以心摄心,用减其欲。自古先哲,莫不本此义以救世。于是倡为学说,曰:先正其心,心正于内而后所行不妄。立善防恶者,礼也。禁非立是者,法也。和其情意者,乐也。兴发其志趣者,诗歌也。皆谋所以调伏其心。亦无非引之由小而大,自除其苦而已。

    心为万物之主,而易为奴。心系于欲,为欲之奴矣。父子昆弟夫妇朋友之情,皆依于欲,而真义已亡。社会人类之相处,无不尚利以资其欲,此义之所以不敌,而道之日丧也。欲者,非人力所可化除者也,亦非空言天理所可制止者也。礼教者,亦防之于一时,其根仍在也。虽有贤父兄之导化,亦比较稍善,其根仍在也。即能自动制止,亦只止于一时,外诱之力若强,仍可循故道而发挥,其根仍在也。何也?有史以来积习深厚,岂半生之力所可化除者哉!故虽百圣千贤训导之导,礼教法治督责之严,终不能使其究竟者也。心者,幻也,以言乎幻,知不可究竟矣。徒能暂救于一时,以为方便,乃假名曰究竟耳。佛无法以度无缘之人,其他可知。众生之类,何止八万四千,其中知了脱生死者,百万中不得一也。怖生死而肯痛切求了者,百万中不得一也。能自了生死,又为他人谋者,又百万中不得一也。何也?人生以了生死为究竟。今于颠倒中求了生死,终难得也。生死者,幻心也,惟离幻心以见真性,由真性中自起大用,方为彻底。神会大师云:知空寂而了法身,了法身而真解脱,是名正宗。今不明心见性,徒从幻上计幻,竞相颠倒,有何究竟之可言哉。

    虽然,众生佛性固自平等也,但为五欲所蒙,一时迷惘,其本性原无杂无坏也。今一时沉溺于海,菩萨以大悲力而施广度。惟因缘不同,有居水面者,有沉海底者,有近有远者,有肯出不肯出者,乃至有疑谤反对者,顾此则失彼,虽不胜其劳苦,而菩萨本愿不退也。唯佛知其因缘,不事强求,随缘而度,亦无喜恼。暂以一时方便为究竟,言于不可究竟中,如是方便为究竟耳,故有度之成佛、成菩萨、成圣贤、天人者,亦皆幻化而已。且曰:“彼非众生”,此言彼皆佛也,不得以众生目之。又曰:“非不众生”,此言即今一时幻心颠倒,又不得不名为众生矣。唯以不明自性,故所用之心,小而不大。一切贤圣,其未见性者,所用之心,亦大而不圆。均未究竟,惟大小善恶邪正高下之分而已。古先哲之所用其心以救世者,曰:使其自救,其方针与佛不异,而法用不同。彼曰:制心、伏心、正心、摄心,皆以心外之心相对治者也。管子所云心之中又有心者,此心亦依心而起,但知以心制心,非见性后所用之心。故不外对治,对治之果,为去恶而存善,若有所存,非究竟也。如非礼勿视,其初心为非礼,其再起心为觉知非礼而勿视,而勿视之心未泯。故曰:犹有所存。至于圣人,则知心之上,独有一物也,故曰:慎独。彼曰:清心、曰净心、曰无心,于此中已悟见有声无臭者,隐微莫显者,推之以名曰性、曰道,是去见性已近。已知有至高无上独一无二之本性,而未澈见者也。故其心用,皆不敢离于本位。然比较为圆为大,第以见之未澈,遂有存养之意,以惧其亡失也。且亦无人明言心为绝对之幻化者,性之相貌究为何者,但曰:我天然本有者曰性(天命之谓性),随性而起之心,合乎自然者曰道(率性之谓道),道亡而教以复其本曰修(修道之谓教)。此数语,实已见到性分上事,惜下文未有归性之法,仍不离乎心用,但曰诚而已矣。至如何而曰明心、曰空心,用以证入此真性者,则未之闻也。心性未可分也,愚者强分为二,更不知明心见性为何事。又如外道小得定相,幻见月轮于青眼者,自谓已明心见性矣,岂不怪哉!

    礼教者,菩萨顺度之慈化也。治者,金刚逆化之方便也。必二者同出于大悲之愿,则无或滥或峻之偏。政滥则民慢法,峻则民残,故曰宽猛相济,政是以和。彼之欲求万世不易之法,以为究竟者,多见其不知量也。救度众生幻心,终不得究竟之法也,亦暂时维系而已。法有时而穷,恶无时而或绝。故有一时一世之究竟者,十世百世之究竟者,以论乎时间,则终非究竟可知矣。佛故曰方便以为究竟,正以参透世界众生,但能如是维系。若求根本解决,唯有使其明心见性之一法。教以六度万行三十七助道品者,皆明心前之方便幻法。苟能自觉自度,则不劳一切法治而自普化,能起觉照,因果自然洞明。所谋者远,五欲自能制止。觉于心者,虽觉未澈也,恶根未拔也。觉于本者,虽一时未觉,而根已松也。由觉本而再觉于心,则大用以起,其根必可拔除而彻底解决矣。此中过程,非一言所可决定,亦非一时之修所可造诣,亦曰习而已矣。

    以心反观者,内证之德也。以心起用者,外修之功也。前为入道,为本。后为法用,为末。内证之德以自问,外修之功以对人。必先由内而外,方为有体有用之学。但人习于务外,不知内证为何事。故自鉴者鲜,不自鉴则责于人者深,求其究竟,其亦难矣。况人之贤愚,高下不等。凡稍才之出众者,又自执以为是,众生又从而推尊之,使其执我益强,而反观内证之道益疏。若复更有智者,即起而与之相竞,各倡为说,各执理由。众生之心,本习于浮动,于是分党立派,入于意气用事,祸患且不可测。淮南子曰:体道者,逸而不穷。任教者,劳而无功。善游者溺,善骑者堕,各以其所好,反自为祸。是故,好事者未尝不中,争利者未尝不穷云云。此无他,心向外驰,忘其本也。使人人知此,则能所以自处矣。

    自古先哲所言救世之道,无不曲尽其理,惜未尝有进行之方法。内证之道,亦未见指示,几令人无下手处。遂使诸外道肆其邪说,人转趋之若狂。足见人人未尝不思求道,苦无入门之路。自误者七,误于人者三,岂其福德因缘耶!

    佛教人布施者,所以发大心也。布施至去其我见,为最大之法布施。布施之意,为发大悲心也。为人者多,则为己者少。然必依菩提心为因,言因地必证入性空,而大悲之根本以植。以由性空所发,故能具方便之妙用,然后可言究竟。此大心之初步法用,亦为入佛之根本。如《华严经》云:此经不付菩萨等乎,乃付予大心凡夫。可见大心乃成佛之关键,亦自度之根本。今不于性内转,而于心外求,其基已小,决难成就。故曰:依于众生而起大悲,依大悲发菩提心,依菩提心成等正觉。如是佛法处处不离众生,即不离世法人事。可谓积极之至矣。且视自他不二。发菩提心者,自利也,亦为利他。方便者,应付世事也。必依菩提为本,乃能发大心之用。能处处方便者,大心之果位也。否则徒托空言而已。

    佛经之来中国,在中古之世。古人有未及见者,更以门户之见过深,不取而融会之,遂不得其用。有晋人《牟子》一书,言佛最详,世人稍知佛学之广大。若渊明一流,意境实迫于佛,其超然物外,深具般若之机用。后之大儒,晚年亦无不取法于佛以作根基。至明之王阳明先生,则能起佛之妙用矣,以体大则用大也。今之学者,如欲了生死起大机大用者,于见性一道,其痛切加之意哉!

丁亥天贶节赠言


    凡欲见性,向外驰求固不是,即向内拟心思量亦不是。以此皆妄心,立影像故。经云:“如实知自心”,诚为见性成佛之总诀。行者当知我人本具如来无漏智性,一切现成。徒因久迷而忘其所以,斯沉沦六道。迷者乃自迷,以识神用事而迷,故不自见性。若心不起,则无影像,无影像则妄不立。此迷妄缘心息处便是真心,便是佛。同是此物,非有二也,故曰烦恼即是菩提。行者又莫看得容易,以为不过尔尔。果信得及者,其人曾在千万佛所种诸善根,具无量福德方堪承受勿疑也。上期曾告诸仁:先从无心下手。静息时无事于心,动作时无心于事。如舟行大海,出没波涛中,指南定盘勿失其向,无分动静,而湛寂之真体本不动摇也。上云一切现成,则无难易之可说。然灵慧者,不难在见,而难在见而能信得深,又难在信而敢于承当,尤难在勿看轻而草草忽过,更难在每日有二三十次勿忘记,以增其力。人生大事,有过于此者乎?世人碌碌一生,不过为生活耳。纵得满足,亦不过似昙花一现。即尊贵如帝王,也不免与草木同腐,何如此事之一了百了,关系于生生世世者乎!金刚偈云:“三千七宝诚多,用尽终归生灭”,吾人苟于此处悟者,当下直证菩提,是何等意气!何等庆快!是以行人未见性者,如未脱火坑,三恶道早晚有份,安可不痛切惶怖。至人生贵贱穷通,早已前定,各有因缘,亦无不了之事。今因生活小事,误却此生大事,殊不值也。况一切人事无碍于道,正欲于繁忙恼乱时练功夫。勿轻忽,是见性前之精进法;勿忘记,是见性后之保任法;勿着意,是入无功用地之随顺养道法。法门无量,一言以蔽之,曰见性。故离见性,即非佛法。真伪宜正,亟应取法乎最上,直下荐取,尤当老实而虚灵。岁不我予,毋自误也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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